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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陈嘉瑞
10月27日,秦岭南北的四川都江堰和陕西西安,秋夜渐冷,人声鼎沸。。。
中乙联赛半决赛的两场较量在这一晚将决出两个直接冲上中甲的名额,这只是中国的第三级别联赛,但多家视频直播网站和足球社交软件的数据显示,这两场比赛吸引的关注度,远远超过了同时进行的中超甚至是五大联赛。许多路人在周末的聚会后,打开手机,发现各大社交平台里突然刷屏地出现了关于四川安纳普尔那、南通支云和陕西大秦之水的内容,其中不乏业内知名人士,也有许多像你我一样的普通球迷。
他们当中的大部分人并没有到现场,甚至常年都不在这几个城市,潜藏在朋友圈里每天岁月静好,直到这一刻,他发出“雄起”、“贼你妈”的时候,你才恍然大悟。虽然长期关注中乙的球迷知道这是几家冲甲的人气球队,但他们引发的朋友圈集体共情,还是令人惊讶。
球场小社会,社会大球场,从一两场球赛里,我们看到了川陕两地球迷对于高水平足球赛事的渴望,也可以窥见中国广大三四线城市和民众们的精神生活。
四川足球重返中甲联赛
离开高水平足球太久,川陕两地久旱盼甘霖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梦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在四川安纳普尔那加时赛2-0击败盐城大丰后,都江堰凤凰体育场响起了这首天王刘德华的《今天》,对于四川足球而言,等待这一天,真的太久了。
四川足球,是中国职业化的先驱,四川全兴参加了第一届甲A,并且承办了开幕式,魏群打进了中国足球职业联赛历史第一球。从“保卫成都”到“雄起”,黄色狂飙曾经给中国足坛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却又成为那个年代中国足球最悲剧的象征。
2002年,四川全兴退出,大连实德入主,2006年,已经更名为四川冠城的川足因为与大连足球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关系,在一地鸡毛中宣布解散。此后,虽然出现过多支川足,但自09年的四川智谷后,从来没有谁打进过中甲联赛。
另一方面,成都足球作为四川足球的一部分,也走起了下坡。早期的成都五牛被英国谢菲联收购,更名成都谢菲联,一度颇有噱头,但打了两年中超,谢菲联在反赌扫黑风暴中被勒令降级,一年后再度冲超的他们没能继续留下,又二度降级,随后,天诚集团入主。2014年,因为资金链断裂,成都天诚成绩一落千丈,最终降入中乙,直接解散。中间虽然有成都钱宝这样的球队,但其不仅是外来户,也最终因老板被抓而解散,直到今年,成都市政府牵头,兴城俱乐部成立并且完成冲乙,才给成都足球又竖起了旗帜。
十几年来四川足球命途多舛,陕西足球也好不到哪儿去,被人祸所害。作为曾经的另一个金牌球市,陕西早期有过陕西国力这支鼎鼎大名的球队,但国力老总王珀多次折腾球队,最后他本人也在反赌扫黑中锒铛入狱。国力在2005年销声匿迹后,陕西又迎来了上海国际这支球队,当时球队改名西安浐灞,继续参加中超。但6年后,戴氏姐弟把球队远迁贵州,此后又搬到北京,成了如今的北京人和,也被笑话为“流浪者”。爱憎分明的黄土汉子们与戴家人也从此结下了仇怨。
就是这样的两段历史,让川陕两地球迷们一直都十分盼望着有一支高水平球队出现,在今年安纳普尔那冲甲前,他们已经连续三年倒在中乙季后赛了,而陕西大秦之水从建立之初就备受瞩目,队内的杨昊、邹游、赵鹏、宋振瑜等人都有着国字号的经历。
如今,四川队率先冲甲,陕西也依旧保留着冲甲的希望,对于两地球迷而言,无异于是久旱的甘霖。
家乡足球,就是我们的世界杯
有这样一个很流行的观点:足球是经济发达地区的玩物,此话不假,君只见恒大、上港、国安烧钱买来世界级外援,那保定、呼和浩特、合肥只能天天闹欠薪的传闻。在中国足球的版图上,东南发达地区的球队也远远多于中西部地区,一二线城市球队多于三四五线。但职业足球并不等同于草根足球,金字塔尖的缺失并不代表着三四线城市就没有足球,相反,这里的足球氛围可能会更加浓厚。
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人民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都有了极大的进步,但在三四线小城市,一旦入夜,娱乐消遣的活动还是要比大城市差一些。这里的人可能还不习惯酒吧夜店的喧嚣,也不愿意困在商场综合体里走走逛逛,三五几个朋友聚在一起,不是喝酒吹牛就是打牌,也已经让人疲乏了。
这时候,强对抗、视觉冲击效果好的足球就成为了沉闷小城市里,一剂强有力的解乏针。
相比一线城市的忙碌,三四线城市大多还是公直机关或定时下班的企事业单位,工作按部就班压力小,下班早,空余时间多,让人们有了更多的时间来接触足球。一线城市的人还在“996”,下班已经只想佛系躺倒,约一场球都不知道何时能凑齐人,三四线城市却已经拥有了“说走就走”的洒脱。就连三四线城市的小孩,也没有一线城市那样的课业压力,周末全被补课占据。
在笔者生活的一个西南地区的县城里,大多数的业余足球爱好者们,在5点钟下班后,都会到球场切磋一把,然后才回家吃饭,又或者是比赛日带着孩子,白天逛逛公园,下午晚上就来到球场看球。
有人说,一个中甲中乙的比赛,能有什么好看的?但作为自己所在城市的足球,这就我们的世界杯,哪怕停球停出五米远,我们也依然会支持他。而对于三四线城市这样的“熟人社会”里,足球又是很好的社交方式,人们相约一起看球,在为家乡球队的助威中,达到共情,增进了关系。
正因为三四线人群的黏性,许多小球队在运营的思路上也更加追求本土化和接地气,以四川安纳普尔那为例,球队成立以来,已经多次冲甲失败,除了阵容上继续补充,俱乐部今年请回了马明宇、黎兵两位曾经的川军大佬,他们的到来不仅仅是票房的保证,球队的凝聚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尤其像马明宇,纵横四川足坛二十余年,其人脉资源也将成为球队的无形资产。而陕西大秦之水在引进“狼娃”王尔卓时,其关注度也不亚于一次中超级别的转会。
一位四川球迷在门缝看比赛
小球队安放着北漂南漂们孤独的灵魂
中国人向来有着很重的家乡情怀,“衣锦还乡”、“落叶归根”等词语无不诉说着人们对于回到家乡的盼望。无论身在何处,剪不断的是对家乡的牵挂和关注,家乡的小县城,虽然嘈杂、脏乱,四处开发楼盘的扬尘令人窒息,但有着吃不完的美食、有走两步就到了的亲戚朋友家,若是还有足球为伴,那就更加完美。
故乡即是天堂,近一两年来,“逃离北上广”回到老家寻求现世安稳成为了一个颇为流行的舆论。当你在一线城市奋斗,超快的生活节奏和高昂的生活成本让你喘不过气,远离亲人、朋友又逃不过房价、户口,只能靠《北京北京》这样的歌来给自己打气的时候,是否也想过逃离。
北漂南漂,一个在当下中国社会里最富有激情却又是最焦虑的群体,他们出生在广大的三四线城市甚至是十八线农村山区,背井离乡来到了国家的各种政治经济中心,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四川和陕西这两个劳动力输出大省,尤其是四川省,劳务输出超过2000万人。
早上,他们要从燕郊换乘好几次到中关村,晚上,他们提着地铁口买来的盐酥鸡、臭豆腐从陆家嘴回到罗泾镇。望着窗外的灯火通明,别人家其乐融融,自己却孤独一人,时常有看不到未来的迷茫。尽管口中喊着“逃离北上广”,但喊过之后还是咬咬牙坚持下来了。
既然“北上广”容下了肉身,却放不下灵魂,日日的忙碌和压力下,找不到任何归属感。家乡足球那点血脉便成为了北漂南漂们安放灵魂的最佳去处。对于他们,圣地不是工体、八万人、天河,偏偏就是西安这样的西北城市,都江堰、如皋这样的县级市。他们甚至会在关键的场次拿出自己苦苦节省的生活费,利用各种办法挤下来的调休自费“远征家乡”。
平日里,他们是皇马、巴萨、曼联、拜仁球迷,再不济会说是国安、恒大、申花、鲁能这样的中超劲旅。但就像每年过年的时候,所有的Lucy、Andy、Stephanie都会变成阿婆口中的二蛋、狗娃、妞妞,这些皇萨球迷们只有在自己的家乡球队面前才可以放肆宣泄自己压抑的情感。
当他们8点钟挤在回昌平的地铁上,打开手机靠着一点流量观看家乡球队的比赛,场上的10号可能就是小时候一起打弹珠的伙伴,那场边的教练前两天还陪老婆和你的父母打了一场麻将。有着家乡作为保护伞,他们不再怕因为观点的冲突,和自己的同事、朋友撕逼。
足球无论输赢,都是一项正能量的运动,给了这些北漂、南漂们有了继续在一线城市努力的动力。
陕西球迷为球队助威
结语:
群众基础是否深厚,是决定一个项目能否取得成功的关键。一线城市离不开来自三四线地区的年轻人的建设,中国足球的崛起也离不开广大三四线城市、低级别足球的基础支持。一场球赛引发的朋友圈共情很短暂,中国足球也从来不缺乏关注度和话题,一夜激情过后,留下了什么,这或许才是真正值得思考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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