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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一个特立独行的女性有多难

网络整理 2019-06-29 最新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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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1999 年日本发行的「日本文化名人」系列邮票中, 80 日元面值的邮票上,是一位执笔作画的清癯老人。她的背后,是堪称日本国宝的著名美人画——《序之舞》。

而她,就是日本明治时代的「京都天才少女」,日本文化界的最高奖励——日本文化勋章的第一位女性获得者,《序之舞》的作者——上村松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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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村松园像

生于旧时代终结之际,

她选择用一生回望雾霭的彼端

上村松园生于京都,成长于风起云涌的明治时代。父亲早逝,母亲独自一人继承茶铺,辛勤劳作,将上村姐妹抚养成人。

此时的日本,经历过黑船来袭、戊辰战争,闻名世界的「明治维新」已经进入尾声,东西文化刚刚结束激烈的冲突,开始走上相互渗透、融汇并行的道路。

在「百事御一新」的思想指导下,此时的京都,虽因天皇御所东迁而逐渐萧索,但充满人情味的江户时代风貌尚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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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然》( 1941 年,山种美术馆藏)

那时的松园,是热衷临摹各种插画绘本的小津(注:上村松园本名上村津祢),心灵手巧,人人称道;她是熟知各式和服、腰带搭配方法的京都「町娘」(即城镇姑娘),每天在母亲焙茶的香气中入睡,以欣赏唇脂铺中手持瓷碗轻点朱唇的美丽少女为乐;她是被怒斥「姑娘家上画院成何体统」,仍然坚持拜师学艺的画院女学生,不断奔波于各大画展拍卖会临摹取材。

松园的一生,横跨了明治、大正、昭和三个时代。而这段时期,正是日本文化首次经历接受挑战、冲突频起、力求和解的漫长过程,也是日本现代文化成长的轴心时期。旧时代终结,新时代来临,每个人都要做出选择。有人选择抱着「日出之国」的骄傲溺死在旧时代的阴影里,有人选择西装革履、哪怕抽骨换血也要抓住欧美列强的尾巴。

作为画家的松园,选择用画中美人光润的青眉风雅的云髻,拨开远去的历史之上笼罩着的层层雾霭,于此方向彼端探求,力图留下最纯正的日本美之残像。

日本之美

莫若川端康成的物哀,上村松园的物念

为何要把作家川端康成与画家上村松园相提并论呢?川端康成笔下的美人,正是在日本固有文学观——物哀之下,日本之美的集中体现。

就如 《伊豆舞女》中挥动着白色手帕、望着永不会再见的少年远去的小舞女,《古都》的主人公清朗挺拔「像一把宝刀」的千重子。林少华先生在为《伊豆舞女》作序时总结到:「在川端看来,美的前提是洁净,美的极致是悲哀,美的保持是徒劳,美的归宿是虚无。」

纵观松园的美人画,洁净是最直观的视觉感受。

「我希望自己的画不带一丝卑俗之感,就宛若清澈透明、芬芳四溢的珠玉。」

从发髻的样式到眉形与唇妆,从和服的花纹到衣袖的翻折,无一不经过松园的精挑细选然而,精挑细选之下却不是繁冗琐碎。松园美人的每一根线条,似乎都是从「松园」这个词中缓缓延伸而来,静静在纸上流淌,最终不动声色地汇聚、凝结,就如同初夏夜晚松影斑驳的宁静松园。有凛冽之锋,更不乏婉转过渡;有浓郁的松脂香气掺杂其中,却永远给人清风裹挟夜露、轻轻拂面而过的洁净之感。

「我也希望人们看过我的画后不起任何邪念,还希望哪怕是心存邪恶的人也能被我的画洗涤心灵……」

洁净由视觉升华,松园笔下的美人也是美德的化身。《游女龟游》中身为妓女的龟游,也有誓死不以身侍美国人而自尽明志的气概,这是松园对民族魂的表达,也是身为女性的松园,对女子自强不息、奋起抗争的呼吁与呐喊。《轻女》中轻寄哀伤于琴音,甘愿用终生孤寂助爱人成就大业的坚强与豪迈,也是松园所倾慕的美德。哪怕是《焰》中灵魂出窍妒杀情敌的六条御息所,也有断情绝爱,自罚赎罪,孤独终老的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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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 1918 年,东京国立博物馆藏)

然而美德的化身都是来自哀伤又徒劳的故事。就如龟游的香消玉殒,轻女的无果守望,六条御息所的孤寂哀怨……这些高尚灵魂的美丽,「因其归于无而永恒,而成为永恒的存在,永恒的有」,这又与川端不谋而合。

但与川端不同的是,松园抓住了「虚无」与「永恒」之间细微的连接点,那就是——寄托于物,由物而生的「念」。「念」即是故事,即是情感。松园酷爱从能乐故事寻找绘画题材,也偏爱将入画的美人施以能面。

「能乐面具虽说是无表情,但是名家戴上能面站到舞台当中,那张无表情的面具上就充满了无限的表情。悲伤、莞尔、喜悦、忧郁……因剧情的进展,随时间的变化,无限的表情源源不断地喷薄而出。」

《花筐》中受命跳起「狂人之舞」的照日前,《草纸洗小町》中遭人剽窃却被反咬一口,怒而奋起以正清白的小野小町,她们的情感被定格于面具之上,又被松园定格于画绢之中。但她们的情感,她们的故事,她们的念,将永远鲜活在这个静止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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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纸洗小町》( 1937 年,东京艺术大学藏)

松园的对「物念」的执着,不仅来自能面,更来自她几十年如一日积累的几百册写生画、缩略图。那是她的「案头第一品」,是发生火灾首先要去抢救的珍宝。

「搞艺术创作,如果创作者仅仅依靠想象,是很难取得丰硕成果的。」

是的,画出想象中的事物并不难,而单单来自空想的事物,是很难拥有灵魂、情感和故事的。它们没有足以支撑「念」的重量。从电车上惊鸿一瞥的洋服少女,到展览上气势磅礴的屏风,案头被皮革精心包好的一册又一册写生画,不仅仅是素材和练习,更是松园画家生涯最忠实的朋友。

「我在画册中编织着每个瞬间的泪珠,也一笔一笔记录下当时的感奋,所以缩图册承载着过往那些难以忘怀的记忆。」

青眉的柔光

是母性之光,更是美德之光

「所谓青眉,就是指女人出嫁、生完孩子后将眉毛剃掉后的眉楂儿。生儿育女、成为母亲的人才有资格剃青眉——换句话说,青眉应该叫作‘母亲之眉’,我实在想将这青眉称为:独具日本色彩的端庄圣洁之眉。」

上村松园的母亲一直都是她画家之路上最强大的后盾。是母亲果断勇敢,力排众议,送少女松园入画院学习;也是母亲以身作则,用一丝不苟、克己勤勉激励成为画家的松园在艺术道路上不断精进。

母亲是最理解松园的观众。在松园因急于参加画展,思路受阻,焦虑万分的时候,母亲会说:

「文展不就像一家店铺嘛,里面摆满了大家的画。你要试着从高远的天空眺望这家店。一旦放宽心态,从大格局思考事物,就会觉得哪怕少参加一次文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明年继续画出好的作品参展不就好了吗?哎,今年你就别参加了,别参加了。」

这是一个深谙教育之道的母亲最伟大的地方,她永远懂得,从母子共同分享的生活中寻找比喻,用最浅显的例子和道理,先去舒缓儿女的心结,循循善诱,不断引导儿女在正道上前行,最终走向成功。

「刚刚剃完的青眉,就像黑夜里恰好落在蚊帐上的萤火虫,闪烁出青亮亮的光泽,让人好想拥抱在怀中……可以说在我至今为止画的画中,剃着青眉的女子的眉毛全部是母亲的青眉。我将自己美好的梦想都寄托在了青眉上。」

上村松园对母亲的眷恋与敬仰,也体现在她众多的歌颂母性、弘扬积极的亲子关系的作品中,更体现在她自己的身体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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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傍晚》( 1949 年,松伯美术馆藏)

对于上村松园未婚生子一事,相信许多人仍对其品格抱有疑虑。上村松园,作为一个女性,行使了自己做出选择的权利,并竭尽全力为选择负责;作为一个母亲,她将幼子松篁抚养成人,而继承母亲「松」之号的上村松篁,也成长为日本画坛的一代大师;作为一个画家,她坚持“画笔报国”,以艺术济度他人。《孟母断机》《税所敦子孝养图》是她为自诫,更为警诫那个时代受西洋价值观冲击的年轻人:

如果一幅画能对千千万万个孩子未来的成长起到积极作用,对从事绘画行业的我而言,就是最让人开心的事情。」

其人其画,问心无愧,无可挑剔。

然而,若是将松园美人图所表达的松园自身追求的美德,列为所谓「女德」的糟粕,绝对是大错特错。松园生活在百年前的时代,早年又喜爱汉学,师从市村水香学习儒学,表达方式可能有其局限性,但她在画中体现的对女性独立之美的尊重,对女性抗争精神的感奋,对绝不以色侍人的倡导,在当年女性地位极低的日本社会,绝对是划时代的鼓舞和进步。

「即使是一个艺伎,我也不会把她画得妖冶娇媚,而会画出志气和活力,所以大家都说我笔下的人物多少有些不通人情。」

「我并不想用单一的标准去评判美人的魅力……如此看来,『怎样的女人才是有魅力的』这种刻板的说法就站不住脚跟了。」

戏作三昧,画作三昧,艺作三昧

与母亲共读「日本的罗贯中」曲亭马琴的戏作(江户时代后期的通俗小说类之总称)《八犬传》,临摹其中浮世绘巨匠葛饰北斋绘制的插图,是幼年的上村松园最大的乐趣。可那时的松园一定没有想到,自己终有一天,会和马琴、北斋这对传奇式的合作伙伴一样,走上苦苦探求 「三昧」之境的艺术之路。

所谓「三昧」,是佛家形容某个求索的过程中达到无我之境的究极状态。艺术家最大的愿望,都是希望自己的作品得到认可,自己的价值得到承认。但仅仅一时的认可,部分人的承认也是不够的,他们希望自己可以被历史记住——自己的作品在百年之后依旧被无数人传颂。

但同时这就意味着,他们必须做到在求索的过程中不断超越过去的自己,不断与时间赛跑。他们的一生,一直在打这个世界上最恐怖、最艰难的一仗——与自我和时间为敌。为何称之为最恐怖、最艰难?曲亭马琴曾苦于心中所信与笔下所写背道而驰,被坊间嘲笑东施效颦,不伦不类;葛饰北斋则困于生计,无法全身心投入创作,临终发出「再给我十年时间,我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画家」的悲叹。

对于上村松园来说,凭借人力怎么也无法达成,构思不足,想破脑袋也有无法企及的高度,诸如此类的时刻总会在筋疲力尽的时候到来。

「当我徒然抱着崇高的理想,又质疑自己的才能时,我懊恼:如果只能当个平凡的人,那也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我多少次站在绝望的深渊,决心了却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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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之舞》( 1936 年,东京艺术大学藏)

无数次将松园从深渊的边缘拉回,给予她打破僵局的「天启」,帮助她在艺术的道路上不断突破的,是她努力进取的勇猛姿态,是她在画斋中不分昼夜、只一杯淡茶相伴的精进磨练。松园相信「为之则事成,不为则事存,若是尚存,乃因无人为之」。

我不忧虑余生的路还能走多远,但惦念着今后要做的各种研究。我并不是贪生畏死之人,但既然要完成那几十幅大作,我就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也要多活几日,在这栖霞轩里闭门不出搞创作。我甚至这样幻想:生死轮回,一代又一代生而为艺术家,今生就要把为研究的事情都研究透彻。」

松园对艺术的热爱,赋予她和一个艺术家相称的胸襟,使她相信自己可以画出伟大的作品,所以她能够克服僵局中那种绝望的无力感,有余裕去享受这份痛苦,进而去享受不断胜利、不断前进的快乐。

「这时,他的像王者似的目中,既无利害的观念,也无爱憎的感情,干扰心情的毁誉,早已不在他的眼里,有的只是一种奇妙的愉悦,一种恍恍惚惚的悲壮的激情。不知道这种激情的人,是不能体会戏作三昧的心境的,是无法了解戏作者严肃的灵魂的。在此,洗净了一切『人生』的渣滓,像新的矿石,美丽晶莹地出现在作者面前。」

——节选自芥川龙之介《戏作三昧》

「回过头来再看,那时的种种痛苦和快乐都已变成了一块苦乐参半的岩石,在叫做艺术的熔矿炉里相互融合,并无意中为我创造出了高超、坚固的境地。在那里,我端坐在花萼上思考——此刻沉浸在祥和的绘画三昧的生活中。」

马琴留下了对日本文学史影响深远的《南总里见八犬传》,北斋留下了日本浮世绘符号般的存在——《神奈川冲浪里》,而上村松园则留下了众多端坐在艺术之花花萼上的、永不衰败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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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月花》( 1937 年,宫内厅三之丸尚藏馆藏)

从「京都天才少女」,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画家,上村松园已经远去。

松园静默,其影斑驳,簌簌于百年之后,花筐落雪,序舞翩翩,昔颜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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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眉抄

[日]上村松园

日本以美人画享誉海内外的女画家上村松园,自传性随笔集国内首次出版,内含多幅松园的美人画作插画、四联美人画书签及藏书票。

本文作者:人生小剧场(今日头条)

原文链接:http://www.toutiao.com/a67074833252813378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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